——在第四屆江蘇戲劇文學獎頒獎大會上的發(fā)言
陳 明
首先,，我要感謝各位領導和專家評委給予我這次機會,，《煙村三月》能在這屆江蘇戲劇文學獎評獎中拔了頭籌。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榮幸,，更是一種鼓勵,。因為，我很看重自己的劇本能在江蘇露臉,。我有一個膚淺的看法：一個作家的作品,，能得到當?shù)貙＜液袜l(xiāng)親們的認同,，這是最最重要的。江蘇戲劇文學獎項的設立,，是江蘇省文化廳抓藝術生產(chǎn)的“源頭工程”,。我把它視為江蘇從事劇本創(chuàng)作的作者們的“希望工程”。也許,，這個措辭不是很恰當，但這是我發(fā)自肺腑的心聲,。在戲劇處于低谷的今天,，從事舞臺劇創(chuàng)作的編劇目前還屬于一個弱勢群體，甘苦寸心知,。如果就這個話題生發(fā)開來,，就有“跑題”之嫌了。但我堅信,，廣大堅守在舞臺劇創(chuàng)作領域里的同仁們,，一定會由衷地感謝省廳領導的英明決策，感謝各位專家為“源頭工程”的啟動所作的辛勤勞動和艱苦努力,。
本來是領《煙村三月》劇本獎的,。但要求我發(fā)言，卻是談另外一個戲的寫作心得,，心里平添幾許惶惶然,。
當接到讓我就《秋天的思念》談一點體會的通知時，我曾經(jīng)幾許猶豫,。準確地說,，心里有點發(fā)虛。我在農村插隊時做過代課教師,，寫這篇文章權當是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(yè),。
《秋天的思念》參加第五屆江蘇省淮劇藝術節(jié)，獲優(yōu)秀編劇獎和優(yōu)秀劇目一等獎,。當初的寫作動因,，是為了配合保持共產(chǎn)黨員先進性教育活動。當時,，有人勸我不要搞,，因為這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政治任務。但我卻毫不猶豫地接受了,。我內心的小九九是：上級行文和組織包場肯定能為劇團爭得一筆可觀的票房收入,。鹽城市淮劇團是一個區(qū)級小團，生存之艱難是不言而喻的,。初始的動因絕對沒有想到責任感和使命感,，這是我的大實話,。因為,，我是分管藝術工作的副局長,，能讓劇團演職員工拿上全額工資并且年終還能發(fā)上獎金，這是我終日為之奔走為之苦惱而又必須要做好的本職工作,。
在進入采訪階段,，我漸漸被感動了,。
我接觸到的所有人都眾口一辭：沒有湯稚鳴,，就沒有今天的伯樂達,。湯稚鳴是為伯樂達累垮的,！她是在德國照明博覽會上累倒的，目前還處于植物人的狀態(tài),。一個英雄模范人物,，使上至集團的老總，下達普通保潔工,，一提到湯稚鳴就淚水盈眶,，我的心被震撼了,！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,。這就產(chǎn)生了如何認識生活、解釋生活的過程,。我看過《平頭百姓》的演出,，又反復研究過錄像——這是一個從真人真事的原型轉化為藝術典型的范例,。主人公犧牲后,，他的女兒用傳呼機呼叫父親的戲劇場面使我感動不已,。再則,，多年前,，我曾看過一部寫給水英雄李國安的話劇《熱血甘泉》，其中有一場寫李國安到學校為兒子開家長會的戲,。當時我的眼睛都潮濕了……后來,，我在一篇文章中看到,，這場戲是虛構的。仔細琢磨,，這兩部作品的共同點就是把英雄模范的“人的狀態(tài)”充分展現(xiàn)在觀眾面前,。也許，“人的狀態(tài)”這一提法還沒有從理論上找到依據(jù),。但這種對先進人物“藝術化的解釋”,，的確是解決了一個常見的難題，即：本來先進人物的事跡很真實,、很感人,，然而搬上舞臺后，觀眾卻認為不可信,，更談不上感人了,。
于是,，我開始尋找湯稚鳴最具“人的狀態(tài)”的行為情感和性格特征,。在采訪湯稚鳴的親屬時,，曾聽說這樣一個小故事：湯稚鳴從揚州落戶鹽城伯樂達十一年，每年中秋節(jié)都和工人們一起團圓,。有一年,，集團董事長將湯的丈夫和兒子接到鹽城過中秋節(jié),。家人團聚,，自然其樂融融,。湯稚鳴的兒子和母親開了一句玩笑話——湯總今天好漂亮,。湯稚鳴頓時淚水奪眶而出……這淚水,，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歉疚，是一個普通女性的“人的狀態(tài)”,。后來,，這個細節(jié)經(jīng)過了改造：舞臺上,，除夕夜雪花紛紛，一家人在電話里相互問候,，兒子沒有喊媽媽，而是一聲：“湯總,，過年好”,。臺下觀眾無不為之酸楚、揪心,，潸然淚下,。改革與變遷的當今社會,，表面上雖然是紅塵滾滾，利來利往,，變幻無常，但骨子里“人的狀態(tài)”卻是永恒的,。有亙古不變的摯愛與寬容、無私與自私,，也有心靈的震蕩與緩沖,。因此,，透過生活的表層,，走近“人的狀態(tài)”,，生活中的英雄原型也許就能演變成舞臺上的藝術形象,。
在以真人真事為題材的創(chuàng)作過程中,，常常事與愿違——生活中,，先進人物的事跡非常感人,，但就是寫不出戲來。而往往出于對先進人物的尊重,，特別是熟悉先進人物的領導、群眾,、親屬,，常常把舞臺上的人物事件和生活原型加以比較。這是讓作者傷透腦筋的事情,。
還是回到“人的狀態(tài)”上來,。
首先從湯稚鳴的失誤寫起。大幕拉開的時候,，湯稚鳴已經(jīng)是個植物人了,，時光閃回到十一年前……湯稚鳴的第一個戲劇動作,，就是在處理一個職工違章的事情上搞錯了。由此,，她和一名保潔工發(fā)生了激烈的沖突,。情急之中,，湯稚鳴甚至要解除這名保潔工的勞動合同,。為了維護她的威信,，從集團領導到中層干部都想把這個矛盾化解掉,。當湯稚鳴發(fā)現(xiàn)事情真相時，毅然在全廠職工的班前會上向保潔工公開道歉,。這是發(fā)生在湯稚鳴生活中的一個真實事情,，但在所有的材料中都沒有披露。而這塊材料成了整場戲中的第一個亮點,，也將湯稚鳴急躁,、率直、知錯就改的性格凸現(xiàn)了出來,，也就有戲可看了,。實踐證明，熟悉和不熟悉湯稚鳴的觀眾對此都認可了,。
其次,，把湯稚鳴從被動向主動挪移。
常規(guī)的編劇手法,，主要人物應該在戲劇情境中要有主動行為,。但表現(xiàn)湯稚鳴這樣一個先進人物時，寫來寫去還是脫不開好人好事的窠臼,。于是,，在眾多的素材里，篩選出請湯稚鳴出山去鹽城,，她的回避和猶豫最終被說服,。湯稚鳴夜訪遭遇火災的職工時，突然發(fā)生間歇性失明而跌下河溝,，被一個小偷救上岸,。交談的過程中，小偷最終被湯稚鳴的人格力量所感化。由于把主人公從變動向主動方向挪移,，構成了戲劇情勢的突轉,，從而看到了人物命運的變化。
再則,，注重大事件的真實性和細節(jié)的虛構,。《秋天的思念》在創(chuàng)作過程中,，全劇的大事件是基本真實的,，但其中許多細節(jié)卻是經(jīng)過改造或完全虛構的。如“除夕夜”這場戲,。原本生活中,，湯稚鳴的出差地是南方某個城市。為了營造一個特定的氛圍,，將其出差地挪到東北一個山區(qū)小站,。地點的改動，就形成了視覺的沖擊,。除夕之夜,，在偏僻的小火車站上，湯稚鳴和家人在電話里拜年,，互祝平安,。夫妻情、婆媳情,、母子情在漫天飛雪之中化成一縷溫馨,，也滲透進每一個觀眾的心。
以情動人,，還要有趣悅人,。這個戲的風格是帶有悲劇色彩的正劇。但太多的是淚水和嘆息,，負荷太重,。為此，在劇中設計了一些充滿情趣的喜劇場面,。如外商代表的不拘小節(jié)和女員工之間的調侃,，小青工追求戀人寫朦朧詩鬧出的笑話,，湯稚鳴懇求兩個員工和她打牌等等,，既有生活氣息，又有生活情趣,，演出節(jié)奏有張有弛,，使觀眾獲得審美愉悅。
《秋天的思念》創(chuàng)作過程，從單純的追求票房收入升華為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,，這是一個對先進模范的認識和理解的過程,。更重要的一點，是湯稚鳴這樣的優(yōu)秀共產(chǎn)黨員,，以她的人格力量,，她的無私奉獻的精神，給了我認識生活,、熱愛生活的信心和力量,。商業(yè)社會的沖擊，視聽藝術的擠壓,，正使戲劇舞臺遭受著前所未有的挑戰(zhàn),，在燈紅酒綠的映照下，我們從事舞臺劇創(chuàng)作的猶如清冷的孤燈�,，F(xiàn)在有一種說法,，藝術就是用來“消費”的，衡量它的價值變成了跟著時尚走和所謂的“市場占有率”,。坦率地說,，像《秋天的思念》這樣的作品，無論如何也拼不過那些“快餐文化”,，也不可能有絕對優(yōu)勢的“市場占有率”,。我們的傳統(tǒng)文化藝術，代表著一個民族和一個地區(qū)的主流文化的戲劇,，能讓它再演化為唯“市場占有率”是從嗎,？這話當然不能用于概括我們藝術創(chuàng)作的現(xiàn)狀，但作為有感而發(fā)的一種憂慮,，卻值得我們警惕和深思,。因此，我們的藝術必須在“二為”方向的指導下,，去認真地感應心靈,，守護永恒的價值。有人說,，理想主義已經(jīng)過時了,，但生命對于理想的渴求，卻永遠不會過時,；真正優(yōu)秀的民族文化,，永遠不會消失。
再回到一個老僧常談的話題上來,，就是個人的生活積累和對生活的態(tài)度,。我非常贊同這樣一句話：一個作者必須要過生活這道“鐵門坎”,。我的生活閱歷亦較豐富——插過隊，當過兵,，基層單位負過責,，現(xiàn)在坐機關。但我一直堅持每年到基層生活中沉一段時間,，長期下來就有了一定的生活積累,。各式人等、各種生活跡象,，都可以擴大自己的創(chuàng)新視野,，激發(fā)創(chuàng)作的活力。創(chuàng)作《秋天的思念》,，可能得益于我平時的生活積累,。這個戲得到過來自多方面的幫助和扶持。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里,，先后大改四次,，小修小改不計其數(shù)。省廳的劉廳長,、藝術處汪處長和劇目室陳主任曾多次對劇目的修改加工提意見,、出主意；在進入后期排練的過程中,，省劇目室專門委派了徐杰老師到鹽城幫助加工修改,；鄧小秋老師的加盟，對其整體針腳的縫合和藝術品位的提升,，收到了畫龍點睛,、舉足輕重的作用，也推進了該劇的生產(chǎn)進程……在此,，我向他們表示深深的敬意和衷心的感謝,。
《秋天的思念》還只是一碗夾生飯。讓我現(xiàn)在就寫創(chuàng)作談,，實在汗顏,。我權且把這份作業(yè)交給各位領導、專家和同仁們判分,。我不敢說自己是一個好學生,，但我一定能做一個勇于訂正錯誤的學生。
